超5萬份孕婦血液從全國各地寄到深圳，再非法出關至香港。數天後，一份份胎兒性別鑑定報告被寄回關內。在這場持續兩年的血色交易中，許多生命來不及出世就已消逝。
去年12月，經過9個月的嚴密偵查，永嘉警方摧毀這個覆蓋全國三十餘省市非法寄血鑑定胎兒性別網絡，當場抓獲11人。該案涉案人員達300餘人，金額超2億元，是目前全國範圍內破獲的最大“寄血驗子”案件。日前，永嘉縣公安局治安大隊向溫都獨家披露了這起案件的破獲始末。
醫院員工設點爲孕婦抽血
寄深圳出關鑑定胎兒性別
2015年3月，永嘉警方聯合當地計生部門在開展“兩非”（非醫學需要的胎兒性別鑑定、非醫學需要的人工終止妊娠行爲）排查執法中，發現台州玉環男子李某長期在樂清、永嘉一帶物色孕婦，據稱可爲她們抽血寄到香港鑑定胎兒性別。
李某曾是玉環縣人民醫院的職工，因故被開除後，在當地開了一家藥店。“2014年年初，李某通過網上搜索發現，深圳‘康海’公司可提供香港寄血驗子服務。”永嘉縣公安局治安大隊辦案民警劉益曉介紹。發現“寄血驗子”有利可圖後，李某因自身的醫學背景成爲深圳公司在當地的代理人，他介紹的孕婦遍及台州、樂清、永嘉等地。截至去年9月落網，李某非法獲利數十萬元以上。
在此同時，樂清某民營醫院職工周某也進入警方視線。2014年年底，周某同樣通過網絡檢索，接觸到深圳“康海”公司，也被吸納爲代理人員。起初，周某在醫院辦公室內替上門的孕婦提供抽血服務。案發後，他更換手機號碼，專門在外租房爲孕婦抽血以躲避打擊。這次憑藉多名孕婦指認，警方將周某以零口供成功刑拘。
“寄血驗子的費用一般在六千元左右，周某每介紹一筆，就能獲得兩千元介紹費，後來更是漲到了四千元。”劉益曉說，2015年6月，周某因此曾被樂清警方查獲後取保候審，“經不住鉅額利益誘惑，周某很快重操舊業，直至再次被查獲。”
“通過血液鑑定胎兒性別，在香港不受法律禁止，因此深圳成了許多非法寄血驗子機構的中轉站。”永嘉縣公安局治安大隊一中隊中隊長謝永平說。在犯罪環節中，李某、周某等駐地代理人，只是最末端的小角色，他們通過快遞獲取上家提供的試管、採血針、冰袋、鑑定協議書等作案工具，“採集到的孕婦血液大都僞裝成化妝品等寄到深圳，均無具體收件地址，由深圳的快遞門店代收，再由專人上門取件。”而幕後老闆則躲在深圳、香港等地遙控指揮。
孕婦志願隨警方赴深圳協助暗訪
永嘉50餘警力千里之外成功收網
由於駐地代理人和深圳上家只通過網絡通訊工具單線聯繫，用於交易的銀行卡也辦在他人名下，這給警方偵查帶來困難。爲徹底斬斷這一犯罪鏈條，永嘉警方於2015年3月成立專案組，赴深圳駐點偵辦。
爲鎖定上家位置，一名志願協助調查的孕婦隨警方到深圳暗訪。“該名孕婦同上家通過網絡聯繫，並主動提出要求在深圳碰頭。” 帶隊赴深圳偵查的謝永平介紹。根據“康海”公司的要求，孕婦到達深圳後，到賓館開了房間，隨後有專人上門爲其抽血。藉此，警方確定了部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和活動軌跡。經過長達1個月的駐守、排摸、分析，警方基本確定了深圳性別鑑定的多個窩點及主要嫌疑人的身份信息。
專案組決定統一收網。爲避免走漏風聲，永嘉警方從本地調集50餘名警力前往深圳，作爲唯一的抓捕力量。2015年12月20日，抓捕小組兵分五路，對五個窩點同時收網，最終成功抓捕11名犯罪嫌疑人。但犯罪嫌疑人對案件的一些重要環節均予以迴避，專案組旋即改變思路，連夜包車回溫州，加大審訊力度。11名嫌疑人終於逐個被擊破，抽絲剝繭後，整個犯罪網絡的財務部門、推广部門、香港聯絡部門等被揭開面紗。
至此，一個以香港爲據點、深圳爲中轉站，網絡遍佈全國三十餘省市、犯罪嫌疑人達300餘人、涉及5萬多人次孕婦的非法寄血驗子犯罪網絡水落石出。幕後老闆是香港籍男子林某，案發後即逃回香港。
“血色帝國”員工月收入高達20萬
永嘉“寄血驗子”以二胎孕婦爲主
林某，現年59歲，2013年到深圳創建“青雲幫”血色帝國。短短兩年間，“青雲幫”發展爲擁有30多家公司、120多名員工及200多名區域代理人的犯罪團伙。其設立的“康海”“卓越”等公司，對胎兒性別鑑定的每一環節進行負責，其分工之細、鏈條之長、涉案人員之多，爲國內同類案件之最。
據瞭解，林某招聘的“青雲幫”員工大多爲深圳等地90後、80後女性爲主。林某對每個參與到胎兒性別鑑定的部門人員，以高額工資、搭股分紅的形式籠絡，使其無法脫身且忠於集團。“部分骨幹成員，月收入高達20餘萬元，普通員工也有數萬元的月薪，她們便不願離開該團伙再去從事其他正當職業。”主辦民警劉益曉說。
經警方梳理，初步預計參與寄血驗子的孕婦超過5萬人次，涉案金額達2億元以上。通過這次跨省打擊，現有75名犯罪嫌疑人被刑事拘留，主嫌犯林某也已被批准刑事拘留並上網追逃。40餘名嫌疑人身份已明確，待批刑事拘留上網追逃。其他涉案人員正在進一步追查之中。因案情重大、複雜，該案已被公安部掛牌督辦。散佈於各地的代理人，將在查明身份後移交所在地警方進一步處理。
案件偵辦過程中，民警走訪了永嘉當地十多名寄血驗子的婦女。她們大多來自農村，以二胎孕婦爲主，爲生男孩而選擇寄血驗子。警方談話的十多人中，至少有三四人因鑑定結果爲女嬰而選擇了流產，目前均已交由計生部門予以行政處罰。
後記
近年來，全國地區的“兩非”犯罪，已經從黑B超發展到更爲隱蔽的寄血驗子。據瞭解，B超鑑別胎兒一般要到懷孕4個月才能分辨胎兒性別。寄血驗子則利用基因檢測胎兒DNA，孕婦懷孕7周即可操作，準確率更高，近年來佔據全國地下“兩非”市場。從內地到深圳、從深圳到香港，一條條血色產業鏈在地下蔓延，加劇了我國出生人口的性別比例失衡。
林某的“青雲幫”絕不是潛藏在深圳唯一的寄血驗子團伙。警方分析，在此類案件中，犯罪分子利用網絡監管的漏洞發佈推廣信息，快遞監管和海關等部門也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讓整個寄血流程幾乎暢通無阻。
今年7月，國家公安部、國家衛計委等五部委專程來溫聽取永嘉警方對林某寄血驗子團伙的偵辦過程彙報，永嘉警方在彙報中建議加強網絡、海關、交通物流等多部門的協作，重點加強深圳屬地警方打擊力度，以清除滋生寄血驗子犯罪的溫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