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腹疼被診“肝癌晚期” 2年注射2000支嗎啡

62歲的公安縣農民張學友在牀上不停翻滾，雙手撕扯着衣服，嘴裏發出陣陣嘶吼。片刻，他的額頭佈滿大顆汗珠。

房內的動靜驚動了老伴劉孝佳。她從桌上拿起注射管，敲開一支嗎啡，注射進老張體內。10餘分鐘後，老張平靜下來，靠在牀頭不停喘氣。

這樣的場景，劉孝佳早已見怪不怪了。她説，老伴每天要“犯癮”兩次，只能靠注射嗎啡或杜冷丁緩解。

由於和香港“四大天王”之一的張學友同名，老張曾頗為自豪。如今，他只能困在卧室之中，同“毒癮”艱難抗爭。

而這一改變，始於2年前的一場腹疼。

腹疼診出“肝癌晚期”

“生病以前，他的身體好得很，一個人頂兩個人的勞力。”7月6日，在公安縣夾竹園鎮的家中，劉孝佳看着骨瘦如柴的老伴，哽咽着説。

2009年4月下旬，老張突覺腹部脹痛。4月27日，他到公安縣中醫院檢查，超聲診斷結果為：血吸蟲病肝，肝內稍低迴聲光團。醫生認為可能是肝膿腫或肝癌，建議作進一步檢查。

隨着病情加重，老張又到醫療條件更好的荊州市中心醫院檢查。4月29日，經B超、抽血化驗等項檢查，初步診斷結果為血吸蟲病肝和膽囊炎伴結石。醫生仍然建議進一步檢查。

6天后，荊州市中心醫院作出診斷結果。當時陪伴老張到該院檢查的是他的哥哥張學高，他回憶，腫瘤科醫生將他拉到辦公室，面色凝重地説：“病人已經到了肝癌晚期，估計只能活8個月。”醫生還開出一張診斷證明書，上面寫着“原發性肝癌”的診斷意見。

張學高説，醫生建議老張在該院住院治療，採取一種新的肝癌治療辦法，“我們還談了一下價格，4000元，住院一個星期。”但由於費用太高，他決定放棄。

老張當時在腫瘤科外面，對哥哥和醫生的談話恍然不知。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軌跡悄然滑向另一個方向。

靠麻醉藥物止疼兩年

拿到診斷證明書後，張學高藏了起來，悄悄給劉孝佳打電話：“醫生説學友得了肝癌晚期，活不了幾個月，讓我們快點準備後事。”

劉孝佳聞言，差點昏厥。但當老張回家時，她抹乾眼淚，強裝笑顏，不希望老伴有所察覺。

直到幾天後，老張才明白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家中每天都擠滿親友，就連在外打工的大女兒和女婿也趕了回來，説是請了長假，要好好陪陪父親。

腹部疼痛仍在持續，讓老張徹夜難眠。一個多月後，劉孝佳拿着老伴的肝癌診斷證明，來到公安縣人民醫院。醫生説，對於癌症晚期病人，可以注射嗎啡、杜冷丁等麻醉性藥物減輕痛苦，讓他們安然度過人生的最後時光。

從此，老張開始兩年多的“麻醉”生活：一天注射2次，一次2支嗎啡或杜冷丁。

當時大家認為，老張活不了多久了；家人也不避諱，開始給他準備後事。

2010年3月20日上午，老張病情加重，疼得全身發抖，在牀上不停翻滾；沒過多久，他臉色發白，躺着一動不動。親友們以為他“不行了”，房中響起哭聲。

沒想到臨近中午，老張又“活了過來”，緩緩睜開眼，説：“肚子餓，想吃。”親友們頓時破涕為笑。

複查顯示“癌症”消失

一晃兩年過去，老張除了要靠注射麻醉藥物止疼，倒沒有“快死了”的跡象。

村民們議論紛紛：“醫生不是説只能活8個月嗎？他得的真是癌症嗎？”劉孝佳也開始動搖：老伴患的可能不是癌症。

今年4月15日，劉孝佳陪着老張，再次到荊州市中心醫院檢查。CT檢查顯示：肝內低密度灶，右腎結石。令人驚奇的是，他的“癌症”似乎消失了。

4月29日，老張又來到省人民醫院腫瘤科檢查。CT檢查顯示：肝部有血管瘤，雙腎有結石，並沒有患2年前診斷出的“原發性肝癌”。

劉孝佳説，為進一步驗證CT檢查結果，在醫生建議下，老張還專門做了“甲胎蛋白”和“癌胚抗原”檢查，結果均在正常值範圍之內。醫生説，老張並未患過肝癌，其腹部疼痛可能由腎結石引發。

注射嗎啡成“癮君子”

7月6日，記者來到老張破舊的家。屋外悶熱難當，老張蜷縮在涼蓆上，不停喘氣。見有人進來，他掙扎着坐起，頭幾乎埋進雙腿之間。“沒想到治了2年，竟然不是癌症。”他的語氣中沒有欣喜，眼神十分黯淡，“不知道我還能活多長時間……”

一旁的劉孝佳哽咽着説，老伴現在身體非常虛弱，幾乎不能下牀，和垂死之人沒有兩樣。

更讓他們揪心的是，2年多來持續使用麻醉藥物，老張已經成了“癮君子”，每天下午3時許和晚上12時許就會發作。一天深夜，不堪“毒癮”折磨的老張摸索着準備上吊，幸被及時發現。

在公安縣人民醫院發放的麻醉藥品專用卡上，密密麻麻記滿老張所領藥品的數量。劉孝佳説，這樣的專用卡已經換了十多本，老伴已經注射嗎啡2000多支。

“癌症”診斷不嚴謹

採訪中，荊州市中心醫院有關負責人對記者表示，該院正在調查此事。他分析，不排除當事醫生為老張檢查時，因“沒有經驗”輕易作出“原發性肝癌”的診斷。

中國抗癌協會腫瘤微創治療專業委員會委員、湖北省腫瘤醫院肝膽胰科主任夏曉勤介紹，肝癌的診斷非常嚴肅，有嚴格和完整的流程：首先要經過B超、CT、核磁共振等影像檢查，之後還要進行驗血等多項檢測；而且，一般要進行病理切片分析，最終確診後才會出具診斷證明書。

他説，省人民醫院的診斷表明，老張患有血管瘤和腎結石，它們和肝癌是完全不同類型的病情。根據現有檢查結果，當事醫生對老張的“肝癌”診斷是不充分、不嚴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