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症男子弒年邁雙親 自稱幫其解脫

昨天上午，嫌疑人張建國在一中院受審，他涉嫌用自制手槍殺害父母、保姆。其父母患腦血栓，常年行動不便。通訊員 李佳 攝

張建國被法警帶進法庭時，佝僂着。52歲的他，頭髮已花白。

法庭上，他承認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母，和照顧他們的保姆。

他說，這麼做是想幫父母解脫，71歲的父親、73歲的母親長期患病。

在粥裏下安眠藥，持自制手槍向頭部射擊，再用刀扎，2011年2月7日19時許，大年正月初五，他用這種方式向二老和保姆“送別”。

昨天，一中院，張建國因故意殺人罪和非法制造槍支罪受審。

開庭前，張建國曾接受過精神鑑定，結論是他患有抑鬱症，案發時處於焦慮抑鬱狀態，屬限制行爲能力。

父母先後被查出腦血栓

張建國，北京人，家住海淀區西三旗，他和父親都是公交系統員工。

據知情人介紹，張建國開過十多年車，賣過三年車票，1995年，因爲留長頭髮被領導訓斥，他怒而辭職。

張建國也談過女朋友，因爲家裏困難，女友和他分手。

張建國回憶，2007年夏天，他母親劉某發現胳膊發麻，醫院檢查結果是腦血栓，雖住了半年院，但半身不能動彈。

禍不單行，兩個月後，他父親也患上這種病，二老今後的生活，都離不開輪椅了。

與父母共同生活的張建國，開始僱保姆，一起照顧雙親。

病情較好的父親，只能靠扶着輪椅一步步挪動，母親則更嚴重些。見二老如此，張建國說，他壓力很大。

“看電視裏的人哭，我媽也跟着哭，我覺得他們過得很痛苦，我也痛苦。”張建國說，一家人聊天時，常常說起死亡，母親老說“只要死得沒痛苦，死了比活着強”。

製作槍支後的殺人計劃

按張建國的說法，他想幫二老解脫，並有了一系列計劃。

從農貿市場買回粗細不一的鋼管、將燈泡砸碎了取出鎢絲、買來鞭炮取出火藥……2010年，張建國開始自制手槍，他製作一種啓動裝置，將上述材料組裝起來。

試驗時，張建國把鎢絲連接到適量的火藥中，扣動扳機後，鎢絲過電發熱，就會觸發火藥，鋼珠或鋼釘就會瞬間發射。

後經相關部門鑑定，該“槍”射出的鋼珠或鋼釘，射速達每秒200到300米。

王曉雨是北京市億達律師事務所律師、張建國的指定辯護人。他介紹，接觸張建國時，明顯感到他的思維異於常人。他很少說話，做事態度也很消極，講起制槍經過時總是輕描淡寫，就說把自己關在房門裏琢磨，開槍試驗時，他在房間裏包着棉被。

至案發，張建國共製作了十多把槍支。張建國說，考慮到發槍時會有動靜，於是他把作案選在過年期間，當時外面都是鞭炮聲，槍聲掩人耳目。

槍擊、刀扎致三人死亡

2011年2月7日，大年初五。

據張建國供述，那天，他用花生、核桃仁熬了一鍋八寶粥，把安眠藥放入粥裏。安眠藥是他祖父在世時服用後留下的。

張建國親眼看着父母將毒粥喝下。

張建國回憶，當晚，父母喝完毒粥就睡下了，他和保姆李某在房裏看電視，他佯裝要給李某講故事，騙她趴在牀上，趁機開了第一槍。當時李某還沒反應過來，摸着頭說“拿什麼打我”，張建國接着再朝她太陽穴補了一槍，之後用刀將她捅死。

李某歿年48歲，是張建國爲父母請的第四任保姆，在張家工作了一年多，並得到春節後就漲工資的承諾。張建國說，對其下手，是考慮到殺了父母后保姆會礙事。

隨後，張建國用同樣的方式，向熟睡的父母先開槍、再刺扎。

庭審時，他唯一記得的細節是：父親中槍後呼吸困難，掙扎了十幾分鍾纔不動彈。

據檢方指控，張建國在海淀區家中自制槍支14支。2011年2月7日19時許，張建國在家中給父母喝下摻有安眠藥的粥，待二人熟睡後，用自制槍支向保姆李某頭部射擊兩槍，又持尖刀刺扎李某三十餘刀，後又對父母先射擊、再刺扎，致三人死亡。

疑犯弟弟脫身報警

張建國的計劃是最後自殺，但他留下遺書後卻沒這麼做。第二天，他給弟弟打了個電話。

據其弟弟回憶，兩家人當時住在一個小區，他接到哥哥電話後來到父母家，發現父母、保姆都不在家，哥哥說想跟他做個遊戲，“因爲以前也做過，就沒起疑心”。於是弟弟用電話線把自己綁起來，等着哥哥給他解開。

張建國沒解開繩子，而是跪了下來。張建國說，他從當天上午九十點鐘說到下午4點多，大意就是覺得父母活得很痛苦，希望日後弟弟能將父母和祖父安葬在一起。這期間，張建國總是說“我對不起你，我沒用，我對不起父母，他們活着不如死”。

看到這種情形，弟弟假借讓張建國寫遺書，趁機逃回了自己家，並選擇了報警。當天19時許，民警將在家中的張建國控制。

難以實現的民事賠償

法院開庭前，張建國曾接受過精神鑑定，結論是他患有抑鬱症，案發時處以焦慮抑鬱狀態，精神狀態、辨認和控制能力都受到削弱，屬於限制行爲能力。

檢方認爲，雖然張建國有精神障礙，且到案後能夠如實供述，但考慮到他殺害的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和無辜的保姆，採用射擊頭部、刺扎胸腹部等方式，可見其主觀惡性極深、手段極其殘忍，不足以對其從輕處罰，建議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以非法制造槍支罪判處有期徒刑10至12年。

其辯護人則提出，張建國性格內向孤僻，處世態度消極，在見證父母生活在痛苦中後才作案，其動機有值得同情的成分，考慮其認罪態度好，希望法庭在量刑時留有餘地。

昨天，在刑事附帶民事原告人席位上，除了被害保姆李某的兒子、丈夫，還有張建國的弟弟，他也作爲本案被害人，即張建國父母的直系親屬，向張建國主張民事索賠。本案除刑事部分外，三名被害人的家屬提出總計170萬元的索賠。

其中，保姆李某家屬索賠109萬元。據爲其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胡益華介紹，李某來自河南農村，其公公癱瘓在牀，丈夫體弱多病，兒子尚在部隊服役，女兒患有乙肝，家庭生活很困難。

“死不是壞事，在這兒（法庭）我也要說，人總是要死的！”庭審時，張建國承認殺害了父母，唯一覺得對不起就是殺害了無辜的保姆，希望用父親的房子作爲賠償。“我很難過，法院認爲是我的財產的，我願全部拿來賠償”。

按張建國的供述，他願意賠償，但他名下沒有財產，案發地是以父親名義租住的公租房。而根據我國關於繼承權的規定，張建國在殺害了被繼承人後就無法再繼承父母的遺產，遺產將由其他法定繼承人依法定順序繼承，因此張建國只能用其個人資產來履行判決義務，而這也將成爲本案民事調解的難點。

本案未當庭宣判。

本版採寫/新京報記者 張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