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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中1人患憂鬱恐懼症

來源:歐巴風    閱讀: 2.96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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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法蘭克福評論報》29日以《頭腦裏的戰爭》爲題,報道了參加過越戰和伊拉克戰爭的美國士兵飽受戰爭記憶折磨之苦。文章如下:

6人中1人患憂鬱恐懼症

長久煎熬的痛

格雷戈裏·赫勒參加過越戰。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1970年12月,他在經歷了長達18個月熱帶叢林的軍旅生涯之後退役。當時赫勒年僅19歲,回國後讀大學,再後來找到一份好工作、娶妻生子。一家人住在艾奧瓦州得梅因市的郊外,享受着天倫之樂。這種平平安安的生活過了28年,但是到1998年,封存在赫勒頭腦裏的黑暗場景突然間再現了。當時,在童子軍夏令營舉行的升旗儀式上,禮炮轟鳴,身爲夏令營輔導員的赫勒突然栽倒在地。“所有的記憶,”他說,“全都再現眼前。”

從此以後,赫勒再也擺脫不掉那些黑暗的記憶。戰爭場面始終浮現在他的眼前、不斷地吞噬着他的靈魂,而且還破壞了他的生活。婚姻破裂了、工作也丟了。赫勒曾先後6次企圖自殺。他最喜歡藏在被他稱作“掩體”的地下室裏。在公共場合,他始終關注通往出口的道路是否暢通,是否有人站在他的身後。無論做什麼,赫勒都隨身攜帶着一支手槍,不過彈夾裏是空包彈。他時時刻刻都感到不安,好像總有人在威脅他。他就像是一枚隨時能被引爆的定時炸彈。

爲治病,現年54歲的赫勒住了幾個月的醫院,然後經常去看精神病醫生。他每週都要去治療。兩年半以來,赫勒已經成爲百分之百的傷殘退役軍人。醫生的診斷是外傷後應激綜合徵。

所有世界上參加過戰爭的士兵,儘管外表上是完好的,但是他們的內心卻受到極大的傷害。他們對戰爭的記憶總是揮之不去、時刻伴隨着恐懼、並受到負罪感的折磨、不被他人所信任。他們既不能消化往事,也無法排遣心中的痛苦。“戰爭的場景經常噩夢般地出現”。赫勒由此變得越來越不合羣,幾乎不與任何人交往,以至於很難適應平民生活。由戰爭引起的外傷後應激綜合徵是越戰之後在美國出現的一種現象,並被正式承認爲疾病。

仍被漠視的痛

即便現在,美國輿論也根本不把士兵們在新的戰爭中的心理痛苦當回事兒。在伊拉克戰爭中陣亡的士兵會有人爲他們哭泣,身體受傷者被送回國內,也會登記在案,有數可查。但是,患外傷後應激綜合徵的人數只能估計。根據五角大樓的一份研究報告,大約每6名從伊拉克歸來的美國士兵當中,就有一人出現嚴重的抑鬱症、恐懼感或其他症狀。在阿富汗,美國士兵患外傷後應激綜合徵的風險爲11%。

伊拉克戰爭開戰兩年半後,已有上萬名士兵罹患外傷後應激綜合徵。這是越戰後士兵患外傷後應激綜合徵首次在美國成爲羣體現象。

如果這一日益嚴重的問題見諸報端的話,那一定是以發生暴力行爲爲前提的。例如2002年夏天,3名從阿富汗歸來的特種部隊士兵在布拉格堡殺害了他們的妻子。前不久,被評爲“年度海軍陸戰隊優秀士兵”的丹尼爾·科特努在其家鄉馬薩諸塞州的住宅裏用霰彈槍射擊一名怪叫的夜行者。科特努來自一個殯葬業主之家,他在伊拉克曾經爲準備運回國的戰友支離破碎的屍體做過整容。在事發的半年前,科特努對《波士頓環球報》吐露了真情,他有時過於神經質,現在必須再度適應家鄉不會有汽車炸彈爆炸的現實。

關於外傷後應激綜合徵,也是很難診斷的。因爲人們難以預料患者何時會把殘酷的戰場經歷當成“正常”?何時會出現抑鬱?像科特努那樣的人已經在戰爭中變得野蠻粗野,他的暴力傾向會向病態方向發展嗎?患者何時需要救助?患者何時會對自己或他人構成危險?自從布拉格堡發生3起人命案後,美軍斥巨資制定幫扶救助計劃。在戰爭前後對每名參戰士兵進行問詢調查和談話。

難以啓齒的痛

不過需要指出的一點是,受過殘酷訓練的士兵一般都不願意承認患這種病或有其他心理問題。赫勒是少數公開自己內心痛苦的外傷後應激綜合徵患者之一。他認識到這種現象,並撰寫了關於外傷後應激綜合徵的著作。他還建立了一個自助團體,向患有這種病的患者提供諮詢,並四處去作報告。

從伊拉克回來的士兵頭腦裏也經常浮現可怕的戰爭場面。據五角大樓的研究報告,每10名患者中就有6人認爲,如果他們承認自己有心理問題,戰友和上級將會另眼看待他們。赫勒在這裏舉了一名海軍陸戰隊士兵的例子。當他歸國時,一位心理專家向全體士兵發問,戰爭經歷是否給他們帶來了心理或情感方面的問題。“當然沒有人願意在戰友面前承認這一點,”赫勒說,“他們都希望回家,而不願去治療。”這名海軍陸戰隊士兵回到家後買了一臺電視機,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平時決不外出,只有到了夜間纔出去買啤酒。當他再次到部隊報到時,問題就來了。現在他要在軍事監獄裏蹲上幾年。“沒有人在意一個優秀的戰士淪爲刑事犯這一現象,”赫勒說。

赫勒講述了一名歸國士兵在伊拉克的經歷。有一次這名戰士駕駛的一輛彈藥車陷在泥漿之中,動彈不得,爲了不讓彈藥落入敵人之手,他啓動了定時炸彈開關。在彈藥車爆炸之前,他看到一些伊拉克婦女和兒童好奇地接近彈藥車,結果被炸身亡。他說:“他們被炸得飛上天時的面部表情每天都出現在我腦海裏。”赫勒還透露,至少有4名向他求助的從伊拉克歸國的軍人產生過自殺的念頭。其他人幾年後才承認,他們有這方面的問題。或者他們以匿名的方式出現在外傷後應激綜合徵的網站論壇上。

外傷後應激綜合徵幾乎沒有治癒的希望。“一旦誰得上了這種病,”赫勒說,“將再也擺脫不掉它。”迄今爲止,尚無治療這種疾病的神藥。有人建議研發一種就像按電鈕一樣永遠消除可怕記憶的神奇藥物,但這項建議也引起了普遍的爭議,因爲一旦負罪感消失,那麼戰場上最後的障礙也就不存在了。在此之前,痛苦的記憶就成了格雷戈裏·赫勒這樣的人爲他們在戰爭中還沒有完全泯滅的良知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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